日期：2013-12-11 12:58:31

70

江湖。

很多人對於江湖都有著各自的理解。但遺憾的是，大部分都屬於誤解。

比如有些人覺得江湖就是快意恩仇，白衣勝雪來去如風，十步殺一人，千裏不留行，看誰不爽上去就一刀，或者隨便打個電話喊來一群兄弟露出紋身嚇尿對方；

比如有些人覺得江湖就是爾虞我詐，智商低於250的簡直都不好意思擡頭跟人打招呼，尤其是沒有經過牢獄洗禮更不能算江湖中人；

比如有些人覺得江湖就是兒女情長，必須風花雪月草長鶯飛，不睡夠兩位數甚至三位數的姑娘都對不起下面那根忠心耿耿的兄弟；

比如有些人覺得江湖就是紙醉金迷，必須醉生夢死揮金如土，超過三天沒有到娛樂場所出現就一定是被抓起來或者被砍死了。

等等。不一而足。

不能說不對，只能說，太片面。

以上說到的這些，其實每個人都有可能做到。如果你特別願意。當然江湖中人可能更加熱愛此類項目，但江湖遠不僅限於此。

刀劍如夢固然是江湖的一部分，可柴米油鹽同樣不可或缺，而我要說的是，江湖之所以迷人，是因為在這裏你有可能會遇到一些在其他對方不太常見的事情。江湖之所以傷人，同樣是因為在這裏你會受到其他對方不太可能遭遇的傷痛。

請你別問我屬於哪一種。對我而言，都有。

在那一年夏天，我們追隨著鄭巖，稀裏糊塗變成了一群有工作的人。據我所知，我們當中有不少人，都是第一次經歷每天按時上下班的生活，雖然上下班的時間並不強制。更為詭異的是，這份所謂的工作，完全不需要我們做什麽，我們每天按時來到建築公司，各自尋找可以打發一天時間的事情去做。而之所以堅持每天都來，是因為在其他對方同樣無事可做。

前一陣，憑借著在工地上的悍勇表現，我們贏得了市政黃經理的重視。通過武力介入，進而取得談判機會，無疑是個良好的開端。

果然，那次鄭巖和齊長明兩個人一文一武，一黑一白，在晚上的飯局搞定了黃經理，成功將兩臺灑水車打入修路工地，每臺車每天工作8小時，酬勞1000元。

其實，即便是這樣，一個月下來，兩臺車子入賬也不過六萬，除去司機及汽油的成本，凈收入五萬左右，這對於齊長明和鄭巖來講都算不上是值得重視的收入。但通過這種試探性的、小型的接觸，卻為雙方今後的合作奠定了基礎。

隨後，我們再次進入漫無止境的待命狀態，日子乏善可陳，大家每天閑出蟲，巴不得能有點故事發生，哪怕純屬虛構也好。

終於，在那一年夏天最熱的一天裏，我們得到了一次出鏡機會，盡管只是路人甲。

那是一個能把我們這樣一群精力過剩的人熱到萬念俱灰的午後。一天將盡，傍晚時分，總算有了些許涼意。一群百無聊賴的人正在熱議等一下要到哪裏喝紮啤，鄭巖開著現代途勝風風火火沖進院子，跳下車之後吩咐大家集合，今晚待命，可能有事發生。

大偉問，哥，啥事兒？

鄭巖說，還不清楚，等下長明也會過來，我們跟他走就是。

我們頓時覺悟到，現在已經是有組織的人了，每次任務都帶了一絲神秘感，不再像過去一般，情緒上來以後打開後備箱拖出刀子棒子嚎叫著沖出去找人PK，現在，一切行動都要聽指揮。

耗子和大軍開車出去買來了快餐飲料，大家胡亂吃過了戰備糧，靜待出發的命令下達。

大約七點的時候，齊長明的奧迪開進院子，後面還跟著兩臺金杯車。

我們將桑塔納和途勝車裏的武器丟進金杯車，然後依次登車。或許是天氣太熱，氣氛有些壓抑，沒人大聲喧嘩，沒人嬉笑吵鬧。

不知道為什麽，我在鉆進車子的一瞬間，忽然想到一個電影，關於二戰，德國納粹在集中營屠殺猶太人，那些待宰的俘虜排隊上車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中，揮之不去。

車子離開大院，在路上行駛一段後，來到郊區一排別墅區。

齊長明和鄭巖的車先於我們抵達，兩個人正站在一棟別墅前交談。我們到了以後，齊長明不停發號施令：兩個人站在門口。你們幾個，到後門去。你們，到隔壁別墅裏面。剩下的，你們呆在車裏，車子開走，停在那邊。

布置完畢以後，齊長明走進別墅。

很快，所有人員就位。我和二飛站在別墅門口，有點不知所措，像兩個出現在時尚聚會中的出土文物。

鄭巖低聲對我說，這裏是老板諸多住所之一。隔壁就是齊長明的房子。今晚老板要在這裏見客，為了保險起見，長明讓我們過來臨時充當保鏢，萬一老板在裏面談不攏，或者對方企圖以武力威逼老板就範，我們就切換到戰鬥模式。

我此前沒有想過我們的業務範圍還包括看家護院。雖然環境有些尷尬，但又覺得新鮮有趣。

夏天的夜晚，8點左右的光景，天色還未全黑，人形依稀可辨。

除了我和二飛向春節時候門上貼的門神一般立在別墅前面，其餘人馬已經分別潛伏，散布在四周。

鄭巖把途勝開到不遠處一個停車位裏面，坐在車裏朝我們這邊張望。不一會兒，小區門口駛入兩臺車子，來到近前停好。前面是一臺帕薩特，後面跟著一臺捷達。每臺車裏面都下來兩個人，四個人在外型上完全看不出有什麽江湖氣，基本上就是普通上班族的打扮。

齊長明從屋裏走出來，朝來人打招呼：來了？快請進。齊總在等你們。

對方客客氣氣走上來和齊長明握手，然後一同走進房間。我和二飛則繼續留在別墅大門口扮演空氣。

悶熱潮濕的夏夜，我感覺嘴裏吸進的香煙都已經變成桑拿室裏面的蒸汽一般。二飛湊過來說，這也不像是要幹仗的意思啊。咱們在這傻了吧唧戳著幹啥。

我說，大概是需要個氣勢吧。你看美國電影裏，不是好多都這樣。

二飛說，整這麽大動靜，我還以為要開戰了呢。

我說，看來你挺失望啊。那一會兒你在門口堵住那幾個傻逼狠揍一頓。

說完我把煙頭丟在地上踩滅，來到不遠處鄭巖的車上。

鄭巖對我笑笑，說，看來是長明過於緊張了。今天肯定沒事了。

我問，過來這幾個是田總的人吧？

鄭巖點頭，說可能近期有個新小區開發的項目，老板和對方都在爭取。僵持了一陣子，今晚他們約好了過來談談。長明怕楊四那邊會有人陪著談判對老板不利，所以叫我們過來壓陣。

二飛這時也走過來，嘟囔著說太熱了，巖哥你把空調開大一點。

在空調努力的工作下，我們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開始放大，朝外吐故納新，頓時舒泰很多。鄭巖靠在椅背上假寢，二飛也在後面打起了呼嚕。

我看到老板家的大門打開，一行人走出來，輕輕捅了一下鄭巖。

老板的客人站在門口寒暄了幾句什麽，然後鉆進車子開走了。鄭巖打開車門，我們跟在後面朝著別墅走過去。

門口站著齊長明和另外一個人。鄭巖小聲說，那個就是老板。

借助別墅門口的燈光，我看到老板身材不高，略胖，衣著樸素，慈眉善目。

齊長明對鄭巖說一聲，辛苦了兄弟。今晚沒事了，你帶兄弟撤退吧，找地方開心一下。

鄭巖點點頭，對二飛說，去把耗子他們叫出來，咱們走。說完朝停車場走去。

我下意識朝老板看一眼。發現老板似乎很詫異我們的存在，問齊長明，這是怎麽回事。

齊長明小聲的在老板耳邊說了幾句話。老板顯得十分不滿，吼一句，誰讓你自作主張的。以後不要讓這樣的人出現在這。

走在我前面的鄭巖身體一震，然後又恢覆常態，繼續朝停車場走。

我相信他一定聽到了老板的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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